《漩渦》—— 伊藤潤二
（漫畫to文字小說）
【第1話】漩渦狂·之一
這是我生長的黑渦鎮，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發生在黑渦鎮裡的一些奇妙故事…
我叫五島桐繪，我就讀的黒渦高校就矗立在可以俯瞰全鎮的半山腰上。
我爸是個陶藝家，家裡還有媽媽跟弟弟，共四個人，
住在鎮中心。
“啊…我得快點到車站，秀一搭的那一班車快要到了。”
就在我下課趕往車站的路上忽然刮起了一陣旋風，
一股詭異感傳遍全身。
經過巷子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秀一的爸爸嗎…他在那裡做什麼呢？”
秀一的爸爸蹲在墻角盯著某件事物盯得入了神，
以致對我的呼喚一點反應都沒有，
當我以為自己認錯人時，我才注意到讓他入迷的事物竟然是一隻蝸牛。
雖然感到很疑惑，不過我還是決定不打擾他，繼續往車站走。
黑渦鎮車站裡…
“你回來啦。”我向秀一迎了上去。
齊藤秀一以前是我的同班同學，現在唸鄰鎮的高中。
跟他一起步行回家途中想起了剛才遇到他爸爸的事：
“啊…對了，秀一，剛剛我遇到好像你爸的人哦…
可是他有點怪怪的，一直盯著蝸牛殼，不過…
那裡太暗了，我可能看錯了。”
“妳沒看錯，那是我爸，他最近都怪怪的。”秀一道。
“啊…怎麼樣的怪呢？”我好奇問到。
“嗯…發生了一點事…”秀一欲言又止。
到了公園，看見沒什麼精神的秀一，忍不住問了他是否有什麼煩惱…
“桐繪，要不要跟我一起逃出黑渦鎮呢？”
沒想到秀一一開口居然是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逃出？什麼意思？私奔嗎？”我驚訝。
“我不是跟妳開玩笑的，
我是認真地跟妳商量離開這裡的事，最近我很討厭這個鎮，
待在這裡一定會出事的。”秀一一臉認真。
我想知道為什麼？
他皺了皺眉：“問我為什麼？妳沒有感覺到嗎？
我白天不在這個鎮，所以回來時，感覺就特別強烈，
每次到這個車站下車，我就會頭暈…
這個鎮打算眩惑我！”
我無奈的道：“我什麼都感覺不到啊…”
我真的沒有感覺到什麼。
時間已經來到5點，鎮上的報時器在這個時候響起了…
“我最討厭這聲音！最討厭這種聲音了！
一直在我耳朵裡纏繞不去！”秀一神經質起來。
跟秀一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討厭那個陰沉的海，從隔壁的綠山市看過來，
才不會這麼陰沉，那個黑色燈塔也很邪門。
還有後面的那些山，這些街道，都擾亂著我的神經…
對，攪拌著、攪拌著漩渦…漩渦…
這個鎮已經開始被漩渦污染了…”秀一喃喃自語。
當我問起他時，他又對我說沒事，
我有點擔心他…
第二天，秀一的父親來找我爸爸…
“五島先生，你還是這麼拼命工作啊…”
秀一父親正在爸爸的工作室跟爸爸聊了起來。
“哪裡…我只是一直忙著工作而已，陶藝工作可不輕鬆啊。”爸爸道。
秀一父親語帶欣賞：“嗯…該怎麼說呢…用轤轆台製作陶器這種工作，
可以說簡直就是漩渦的藝術啊！”
“啊？漩渦的藝術？原來如此…漩渦啊…
有時候我自己看了都會頭暈呢…哈哈哈！”爸爸笑到。
“怎麼樣？願不願意幫我做一個呢？
做一個看了會頭暈的盤子…請在盤子表面畫上漩渦圖樣，
我要漩渦的圖樣，這是重要的。”
秀一父親邊說邊在空氣中比劃著：“像這樣一圈一圈一圈的。”
“這樣啊…那黑色的漩渦可以嗎？”爸爸問到。
秀一的父親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其實我現在很迷漩渦呢！我正在收集所有漩渦狀的東西，
從古今和服上的渦紋、到卷貝、蝸牛的貝殼、鸚鵡螺的化石、
機械的發條、唱片、蚊香到植物的藤蔓，
收集之後，才發現漩渦是很奧妙的！”
秀一父親吸了口氣繼續道：
“這次我要請鎮裡一流的陶藝家做一個有漩渦的盤子，
不管多少錢我都願意付…
五島先生，我覺得漩渦是很神秘的東西。
不…應該說它一定隱藏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你一定可以了解的！漩渦非常美麗！是最高藝術！
而且你是孕育出最高藝術的藝術家！”
這天下課，我照常到車站接秀一一同回家…
“我爸昨天是不是去妳家了？妳一定很困擾吧…
他最近很奇怪呢。”秀一臉帶抱歉道。
我笑了笑：“嗯…是有點嚇到，不過，很少人對漩渦會那麼入迷呢…
我爸一聽有人稱他藝術家，就馬上開始做盤子了。
我想了想，迷上漩渦其實也不是什麼怪事，
這世上還有人收集更奇怪的東西啊…
像煙蒂之類的…”
“妳根本不知道實情才會這麼說…我爸沉迷的方式非常怪，
最近連公司也不去上班了，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整天都一直看著他的漩渦收集品。
他一入迷，怎麼叫他都沒反應，就是一直看著漩渦…
奇怪的是…他的眼睛一直轉個不停，靈活得很不正常。”
秀一一臉擔憂的道。
我有點不解：“眼睛？”
“是啊…好像是受了漩渦的影響…”秀一回答到。
“他會不會是為了逗你笑才故意那樣？”我想讓氣氛輕鬆些。
然後秀一就開始敘述他爸爸最近的怪行為：
“那不是隨隨便便就做得出來的，他左右兩邊的眼睛會各自轉不同的方向！
還有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
爸爸因為味噌湯裡面沒有放漩渦狀的鳴門卷魚板氣得大罵。
媽媽說鳴門卷魚板剛好用完了才沒有放，
結果爸爸卻說沒有卷魚板的味噌湯怎能喝呢…
然後他就突然攪拌起湯來了，直到碗中的湯捲起陣陣漩渦，
他的氣才稍微消了一點，
還有他洗澡時一定會在浴池做漩渦！”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這不是開玩笑的！妳一定不相信吧？”
秀一有點生氣了。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連忙道歉。
“我不怪妳，妳沒有親眼看到，是無法了解那種怪異的…
對了，現在要不要來我家？這樣妳就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了，
而且…妳可能會因此開始討厭這個鎮。”秀一提議道。
結果是…我聽從秀一的建議，到了他家一趟…
途中，我提出了我的疑問：
“我說秀一，為何你會覺得我會因此而討厭這個鎮？”
秀一說出了他的看法：
“我覺得我爸爸會變，都是這個鎮的關係…
比如說…妳仔細看這河流，妳有沒有發現什麼？”
秀一邊說邊往路旁的河流指了一指。
“妳不覺得最近漩渦特別多嗎？”
或許是水流的關係，河流的確出現了很多小漩渦，
我把這個看法向秀一說了。
秀一卻道：“或許妳是對的，可是我在隔壁的綠山市，
就沒有看過這麼多漩渦…而且，最近連風都會轉了，
就是旋風。”
“這跟伯父喜歡漩渦有什麼關聯？”我問到。
“我不知道，不過…”秀一也說不上來。
到了秀一的家後，在玄關就已經聽見屋內傳來爭吵的聲音…
“妳怎麼可以這樣子！”秀一父親正憤怒的吼到。
“別以為我會饒過妳！”
秀一爸爸氣得快瘋了，一把推跌了秀一的母親。
秀一衝忙上前阻止：“爸！住手！到底發生什麼事？”
秀一父親怒吼到：“她竟然趁我不在的時候把我重要的收藏品全都丟了！”
“老公，你該醒醒了，不把那些東西丟掉，你都不會去工作！”
秀一母親眼眶泛紅忙解釋道。
秀一父親在這個時候，情緒離奇地平復了下來：
“哼…哼…沒關係，丟掉了就算了，沒有那些東西，漩渦還是存在的！
最近我發現，漩渦可以靠自己製造，你們給我記住！
漩渦可以靠自己的身體表現！比如這樣子…”
秀一父親邊說邊拿下了眼鏡，示範了秀一之前說過的怪異舉動…
這個時候，我真的看到了…
秀一父親的眼球很靈活地轉動，而且兩邊眼球是以不同的方向轉動。
後來，過了幾天…秀一都不再提起他爸爸的事。
“喂！桐繪！”父親這天給了我一個任務：
“齊藤先生要我做的盤子已經好了，妳幫我送去。”
雖然想起那天秀一父親的事，心裡還是毛毛的，
不過我還是依照爸爸的吩咐帶著那做好的盤子到了秀一的家。
“有人在嗎？我是五島…”
等了一會兒，秀一父親來到了玄關：
“桐繪是妳啊…秀一不在家耶。”
我把漩渦狀的盤子遞給秀一父親，而他卻說：
“啊…真對不起，現在已經不再需要了。”
“可是…”我覺得有點突然。
“桐繪，我之前跟妳說過，我已經不需要那種東西了，
因為漩渦可以靠自己做出來。”
秀一父親頓了一頓：“妳看，我現在也可以這樣了…”
說著，秀一父親伸出了他的舌頭，
把舌頭捲成漩渦狀，這舌頭伸展的靈活度跟長度完全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我不知道秀一父親是如何能夠做得到，
我只是被嚇得快瘋掉，拋下了手中的盤子往屋外跑！！
幾天後，秀一的爸爸去世了。
“桐繪，妳想知道我爸為什麼會死嗎？”
秀一爸爸的葬禮後，秀一忽然問了這道問題。
“咦？不是從樓梯摔下來嗎？”我問。
因為之前聽說了他是從樓梯摔下來，
所以有點不解為何秀一現在會這麼說。
“那是騙外人的！其實並不是那樣！”秀一激動的說。
“我爸最近身體跟精神狀態都變得極度不正常，
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有一天，
我跟我媽偷偷到綠山市的醫院去請教醫生。我們決定讓他住院，
那天我們很晚才回家，卻找不到爸爸…”
說到這裡，秀一臉色變得非常蒼白，
可想而知他當天所受到的驚嚇是有多深刻。
秀一勉力定過神來續道：
“我們每個房間都找過了，只有…
只有在他書房裡，看到一個大得恨不尋常的加蓋木桶。”
秀一的母親打開了木桶後，
映入眼簾的是他們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畫面，
他們看見秀一的父親把自己的身體卷成了漩渦狀塞進了木桶之中，
不要問為何他能辦得到，
因為這也是沒有人能夠回答得出來。
“我不知道爸爸為什麼會那樣，只知道他是自己進去木桶的，
為了把自己的身體變成漩渦狀…全身的骨頭碎裂而亡…”
秀一明顯是感到恐懼大於悲傷。
“喂！你們看！那是什麼？”
身後傳來了驚呼，所有人都往天空上看：
“你們看！那到底是什麼？你們看天空！”
我們也往天空看去，
發現那些火葬場的煙呈現著漩渦狀懸浮在空中…
現場的人議論紛紛…
“太不尋常了，可能是不祥預兆…”
“啊…好恐怖…”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秀一，那是什麼？”
秀一的臉色由白轉青：“那…那是我爸爸的煙…”
未完待續…
小補充：
